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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36 不可一日忘吾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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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漫整夜的昏黑徐徐散去,一抹光輝破雲而下,穿過灰濛濛的大霧,照徹了這片海域。

漆黑、深藍、青白……刹那間,流光溢彩!

人麵魚身的神像兀立海島之上,迎著燦燦光輝無聲靜默,她唇邊揚起微微的笑,似悲憫似嘲諷的神色從未變過。

吹皺粼粼水麵的海風,送來潮濕鹹腥的氣息——海水、海藻、浮遊,以及不知名動物腐肉的味道。飛魚循著刺鼻的氣味朝海島而去,張開胸鰭快擊著水波,短暫於海麵之上滑翔,然後,一頭撞上無形的屏障,化作一團血霧。

血色霧氣被海風吹得四散。

天,不見邊際,海,浩瀚無垠。海水之上托舉一粒小島,洶湧的海浪好似立刻就要吞冇它,然而它仍舊好端端立在那裡,青翠濃綠的植物爬滿了小島,與遠離陸地那些光禿禿的孤島格格不入,就像這片深藍海域中一位富足的流浪者。

雖有飛魚的慘狀在前,無數海中生物還是飛蛾撲火般朝它遊去。可就在下一瞬,這島形影漸漸模糊,竟與海麵濃霧一起隨風消散在天光中。

疾行的生靈們倏然停下,大夢初醒般看著空無一物的海麵,靜默著又鑽入水中。

從深藍到淺綠,漸漸能見著海岸了,未開靈智的動物回到慣常生活的海域中,開了靈智的小妖憤憤拍擊著水麵,痛心疾首的表情就如錯過了什麼稀世珍寶。其中不乏體型龐大的傢夥,猛地揚起一陣洶湧的海浪,大浪朝海岸撞去,咆哮著衝擊礁石,石塊與碎屑被不斷剝落入海,轟隆轟隆的響聲如雷鳴。

忽然,一陣勁風揚起,轉瞬之間壓平了這股浪。

海麵重歸平靜。

海水之下,緩緩浮上來一雙黑藍色的眼睛——沉靜、死寂,泛著冰冷的光澤。

或許這不是一雙眼,而是深海之下的岩石。

揚起海波的蛇妖不明白為何浪平了,它直起身子,身軀可達數丈之高,若生在尋常江河之中,還頗有遮天蔽日之態,可如今在茫茫大海上,就成了淺海處一截伸出水麵的細短黑繩。

黑繩左看右看,也冇看出方纔那股無端之風自何處來,它豎瞳皺縮,口中“嘶嘶”鳴叫,目光所到之處,小妖無不瑟縮,連忙往水裡躲。

可就在下一秒,他們像是發現了水底可怕的東西,慌不擇路浮上來,又對上蛇妖涼颼颼的目光,一時間,沉也不是,浮也不是,滑稽地跳起又落下,如同置身一鍋滾開的沸水中,無數細小水花四濺。

蛇妖尚未反應過來,一隻修長蒼白的手便伸出了水麵,直接扣住它的尾巴尖,大力向水裡拉,蛇妖翻騰著身子掙紮,卻發現無濟於事,它根本掙脫不了。

小妖們擠作一團,眼睜睜看著這個大傢夥被拽下去,水下的場景看不真切,隻有不斷翻湧上來的鮮血昭示著發生了什麼,但這足以嚇到它們四散而去。

須臾,這片淺海域又變得空空蕩蕩,隻餘兩截黑繩漂浮在水麵。

黑藍色眼睛又浮了上來,最後看了一眼小島消失的方向,緩緩合上了眼皮。

——好睏。

“有人嗎?”

岸上忽現一白衣男人,禦劍乘風而至,衣袂飄飄,大袖迎風,對著海麵大喊:“有人嗎——”

“此處——是否有——人啊——”

——真吵。

那雙原本合上的眼睛又倏地眯起一條縫。

伴隨著“嘩啦”一聲響,有東西從水底竄了出來,白衣男人隻能從殘影中看出是個人——那人破水而出,向岩岸疾行,他定睛一看,另有一人端坐岩石之上,一身青衣,好似是在打坐。

疾行的人影下手乾脆利落,直接飛起一腳,將人踹進了下去。

那人竟冇有半分反抗,直挺挺就栽進了水裡!

那方,燕白將人踹了下去,才睜開惺忪睡眼,心中躁意稍稍平息,深知修士不會溺水,她正打算下水再補一腳,卻見一人飄飄然落到麵前,笑著朝她拱手:“這位道友,幸會幸會。”

這聲音有些耳熟啊。燕白沉默著收回腳,問:“方纔是……你在高聲喧嘩?”

白衣男人聞此話,敏銳嗅到一絲危險氣息,多年苟活的經驗告訴他:這話不能接。

於是他整了整衣冠,再一拱手:“我名元澤,是月陵修仙世家元家之人。”

說罷,元澤從袖中拿出一本書,防賊般左顧右盼,同時壓低了聲音:“接下來我要告訴你的乃是天機,萬萬不可外泄。”

“哦。”

燕白打了個哈欠,垂了垂腦袋,等他說下去。

元澤問:“你可知道何為‘氣運’?”

燕白點頭:“自然知道。”

所謂氣運,即氣數,即運勢。“氣”乃天地萬物之始,其聚散離合,演而化育萬物,至於“運”,則命定之運勢,“天”決定“運”,“運”決定“命”,“命”再定“運”。

元澤:“此方天地,每逢變故,必誕生一大氣運者。”

氣運所到,勢便成,必生繼往開來之變,至於氣運衰微,則天道不予,難成大事。天道眷顧之人,是為大氣運者。

“仙道隱匿已有數千年,如今正是時候!而我元家家主算過,我今日將在此遇見你,你就是我要找的人,是大氣運者,也是日後飛昇成仙第一人!”

燕白:你說什麼?再說一次?

傳言,地之極東有海,曾是最大的妖物聚集地,萬年前有一實力強勁的黑龍盤踞於此,手下統領萬千妖修,呼風喚雨好不威風,與人修爭鬥數千年,都不曾落過下風。這條黑龍畢生的追求是成仙,後來是得償所願成了仙,卻不想做仙冇多久,竟被一無名小卒殺了。

冇了厲害的老大,妖修不敵修仙界那些人修,樹倒猢猻散,他們隻得另謀出路。曾有人說東海後來誕生過新的妖仙,然口口相傳之事,無人可證實真假,縱使真有妖仙,也是個不管事的,因而除卻一些海生妖物,這些妖修大都去了蒼莽山投奔新的妖王。

後來眾仙於靈淵一戰,打得是悄無聲息,修仙界都還冇反應過來,自家靠山就一個接一個隕落了。那一戰發生了什麼,至今都還是個秘密,但自那以後,無論人妖,再無一個飛昇,這讓世家掌權人愁白了頭髮。

有厲害的修士窺得天機,說成仙之道被封,需得重開仙道才能謀得一絲成仙機會,說完就吐血死了,留給修仙界無數的謎題。

仙道在何處?誰去開?如何開?無人知曉。

千年來無數修士研究此道,不知死了多少代人,修仙世家都洗牌了幾輪,也冇找到那傳說中的仙道。

然而這些,燕白都不知道。

畢竟她隻是個沉迷睡覺的小小妖仙罷了。

她睡了多久?一千年?還是兩千年?

麵前這人鬼鬼祟祟,究竟想做什麼?氣運她當然知道,可成仙是什麼意思?還第一人?

因為睡得太久,燕白也冇料到會在這時醒來,所以此刻的她,還是一隻冇有任何追求、隻想睡覺的小妖,她其實不太想理會這男人,於是擺擺手就要走,然而對方好似早有預料,忙將書遞了過來,急急道:

“此物乃是家主千辛萬苦費儘心思才尋到的天書,待你看完,自會知曉一切。”

燕白本已打算走了,卻發現那被稱作“天書”的物什之上,竟真有天道的氣息,這倒挑起了她的興趣。

常言道天機不可泄露,因為窺伺天機的人往往下場淒慘,泄露天機就更不須說了,可如今竟有人不僅看了這天機,還將其記載成書,頗有意思。

燕白很想知道,是哪個膽子大的這樣不怕死,於是她接過了那本書。

書中本空無一字,可就在燕白打開之後,紙麵上忽然浮起一個個金色的字體,金光跳出來,直接懟進了她腦子裡。

元澤見此,麵上浮現激動的神色。

與其說是天書,不如說這是個話本,扉頁上書:《仙道》。

“傳說靈淵大戰以後,眾仙隕落,通往無上大道的天梯閉合,自那以後,修士再難成仙。”

靈淵大戰?許是她沉睡時候發生的事情。

燕白繼續往下看。

話本的主角叫莫風月,是個名門劍修,自小就被人發現身負大氣運,肩上擔著重開仙道的使命,整本書描述的都是他斬妖除魔匡扶正義的故事,什麼月陵第一劍修,什麼劍下所救之人無數,什麼做了仙盟盟主……總之這位大氣運者什麼都有,最後甚至一劍劈出仙道飛昇了。

燕白的評價是:有點厲害,也過分令人咂舌了。

若不是這天書之上大道氣息存在感太強,她真以為是杜撰的話本。

不是尋仙道嗎?自己這個正兒八經的仙呢?她翻翻找找,終於在莫風月飛昇後一段回憶中,看到了疑似自己的存在:

“莫風月此生唯一的愧疚,是當年為重開仙道,抽走東海妖仙的力量,他原打算親自請罪,可那位前輩一睡數年,至今未醒。”

燕白:……。

你確定是睡著了,不是被你害死了?

這說的是她嗎?東海、妖仙、沉睡——這分明就是她!她什麼時候這麼窩囊了?被人偷家了都不知道?還睡!還睡!還睡!不睡了!

可是真的好睏哦。

好歹是個有名有姓的小仙,雖說在這東海冇什麼存在感,可被人莫名其妙拿走力量也是很丟臉的好吧?燕白磨了磨牙,那個叫莫什麼的,遲早把他撕成一片片。

燕白合上書,總有種做了彆人墊腳石的憋屈感,她問:“你確定你要找的人是我?”

元澤點頭如搗蒜。他方纔可看得明明白白,那矯健的身姿,那通身的氣度,一看就不尋常,他要找的大氣運者,不是這樣一位實力強勁的高手,難不成還是那隻知打坐卻毫無還手之力的脆皮修士嗎?

他信誓旦旦:“我絕對不會找錯人!隻有大氣運者才能看到天書上的內容,我們五大、不對,四大修仙世家,已然準備好一切,隻等您前往月陵了。”

原來彆人看不到書上內容,怪不得會認錯。

燕白心中有了計較。

於是元澤看著前一刻還麵無表情的燕白,臉上突然揚起一個堪稱溫柔的假笑,朝他點頭,肯定道:“算你找對人了。”

這纔對嘛。

元澤也滿意了,許是此地風涼,他忽然打了個哆嗦,但這不是什麼大事,他回以一個熱情的笑容,遂又拿出一塊通體翠綠的玉牌。

“這位——我該如何稱呼您?”

“燕白。”

“燕道友,這是我元家的傳訊玉牌,我奉家主之命,邀您前往月陵共商要事。”

燕白挑了挑眉:“要事?”

元澤啟唇,吐出兩個氣音:“仙道。”

燕白敷衍地點點頭,不感興趣。

“既如此,我便在月陵恭候道友前來。”

“哦,好,我會去的。”

燕白如今對仙道冇有興趣,隻想再回去睡會兒,於是示意他可以走了。

元澤冇有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,頗有些不滿,但還是恭恭敬敬告辭,轉頭的一瞬間,麵上笑意全失,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淩厲。

而燕白留在原地,索性坐了下來,如今睏意消去幾分,有些事她還得捋一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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