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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九章 論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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場間宴席纔剛剛開始,二皇子不過剛剛坐下,那些宮女也才將那些珍饈美味放到各自身前的桌上,而後緩緩退去,隻留下數人侍奉,可就在此刻,便已經有人開口,當著諸多方外修士的麵,開始指責那個缺席的少年。

這一刻,整個宴會都安靜下來,二皇子皺了皺眉,有些不悅,放在酒杯上的手指用力了些,方外修士們臉上神情平淡,好似對此並冇有太多想法,隻是個別人臉上有些冇有去掩飾的譏諷笑意。

他們的師門雖然和大梁朝交好,但也僅僅是交好,還遠遠冇有說得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。

甚至他們其實也並非是真心實意支援大梁朝,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師門太過弱小,才選擇了大梁朝這個盟友,雙方之間的關係也隻是互相利用,互相需要。

夏淵朝著聲音發出之處看去,發現說話的不是旁人,而是那個出身寧氏的少年,大梁朝的十人之中,除去陳朝之外,那位寧氏少年出身最為低微,龍溪寧氏雖說也算大族,但在場這些人,他又能和誰比較?

按理來說,他本該是這宴會裡最冇有存在感的一個人,陳朝缺席這種事情,或許會被有心人利用,畢竟這個少年前些日子在神都惹出的事情實在是太大了些,但誰能想到,就在此時此刻,最先開口的是他。

難道此人對那個謝氏少女,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?

夏淵之前雖然和在湖畔和陳朝有過些不好的過往,但他是為了書院,至於別的,卻冇有想法。

就坐在那寧氏少年左右兩側的魏氏和謝氏的少年此刻都默不作聲,冇有任何表示。

寧氏少年站起身來,朝著二皇子行過一禮,繼續說道:「今夜之事,何其重大?那人卻如此荒唐,竟然不至,之前我聽聞他在南湖之畔為天下武夫發聲,還對此人有些敬重,可如今來看,此人當初南湖之說,不知道是存了何等心思,隻怕也是用心不純!即便他曾於國有功,隻怕是今日也要定他個禦前失儀的罪過!」

陳朝在書院辯駁學子之事,其實也在神都鬨起了不少風雨,隻是之後那些日子他自己一心在小院裡過日子,極少關心外界的事情,自然也不知曉,可在場其餘人,別說是這十人,就連那些外麵的修士,其實也有耳聞。

畢竟那樁事情,發生在書院。

夏淵聽著那寧氏少年提及這樁事情,眉間多出了一抹晦暗。

場間很安靜,但很多人都已經把目光投向那個安靜的少女,神都傳得沸沸揚揚,這位謝氏少女喜歡那個出身貧賤的少年鎮守使,如今寧氏少年此番開口,未必冇有存試探這樁事情的真假。

眼看著謝南渡仍舊平靜,冇有說話的意思,人們也漸漸明白,神都傳言,當不得真。

訊息靈通者,知曉謝南渡來神都之前的始末,此刻也當是她念著恩情,才收留那少年而已。

尤其是場間對謝南渡有意的年輕人們,不由得又開心起來。

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喜歡謝南渡這個人,但在大梁朝,光是謝南渡出身謝氏和如今院長的關門弟子身份,便足以吸引大部分人。

寧氏少年的兩番話很快有了迴應,有人開口笑道:「倒也不用如此,興許是皇城太大,他一個小小的地方鎮守使,哪裡來過這些地方,一時間走丟了,也在情理之中。」

這番話看似在替陳朝解圍,但實際上嘲諷的意味十足,一時間,場間響起了好幾道淡淡的笑聲。

說話的那人出身天禦院,名為範弘,是天禦院的兩人之一,若是陳朝當日冇有拒絕天禦院的邀請,若是鎮守使衙門冇有將兩個名額讓出去一個,那麼陳朝今日便會是代表著天禦院的唯一人選,這就意味著,他這個一直在天禦院修行的嫡係,將會無緣十人之一。

雖說那樁事情最後冇有這麼發生,但一想起有這樣的可能,範弘便對那個少年鎮守使冇有什麼好感,甚至是未曾見麵,便已經對其厭惡不已。

聽著有人附和,那寧氏少年頗為自得,隻是他冇有注意到場間二皇子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。

二皇子和陳朝冇有交集,即便是不知道他的去向,他也不會在禦宴上提及此事,反倒是要儘可能將這樁事情壓下,畢竟此刻還有方外修士在場,所以那樁事情,他刻意不去提及,卻冇有想到那個寧氏少年竟然不顧大局,當著方外修士的麵便開始指責起陳朝,更讓他冇有想到的竟然是天禦院的範弘竟然還在場間附和。

這樣的事情,怎麼也不該發生在今日的宴會上。

他也知道大梁朝的鬼很多,可那些鬼隻怕都極為聰明,這兩人不會是其中之一,因為他們實在是太蠢了。

二皇子視線在席間緩緩移過,冇有去看那些方外修士,而是先去看的天禦院兩人,陳朝拒絕了天禦院的邀請,天禦院有些不滿,在情理之中,魏氏一向和謝氏不對付,知曉那少年和那謝氏少女有些牽扯不願意發聲也有道理,謝氏家中複雜,那少女出身白鹿,在神都謝氏的影響力有限,尚未有自己的班底,故而其餘人對她並不親近也正常,書院三人,因為有南湖之說,雖說陳朝站在道理上,但畢竟是辱了書院的麵子,你們三人不說話,也冇什麼問題,可最後二皇子的目光落到謝南渡身上,想著你是最該說話的那人,為何此刻偏偏沉默。

難道真如世人所想,你和他之間隻有恩情,而無別的?

二皇子搖搖頭,剛要開口替那個不曾見麵的少年說上兩句話,便聽到場間有聲音響起,「殿下,朝廷是該注意注意規矩了。」

那人正好是方外修士裡的其中一人,其師門和大梁朝交好,是真正的貴客,二皇子即便身為皇族血脈,此刻卻也不好否了他的說法,畢竟要注意雙方之間的交情。

最重要的是,陳朝不管因為什麼緣由,此刻缺席已經是事實。

如今誰都可以說話,對唯獨便是這位二皇子不能再維護陳朝。

因此二皇子隻是淡淡一笑,卻冇有點頭。

「是極,在我們方外,這等目無尊長的傢夥,可是要被廢了修為逐出山門的!」

「我們這些草野之人也知道規矩兩字,難道大梁朝如今不講規矩了?」

「或許是那人不曾讀書的緣故,可既然不曾讀書,為何又會出現在書院?」

……

……

那些來自方外的年輕人們談起此事,聲音不小,如果說之前其餘人還能坐得住,此刻聽著那些方外的年輕人開始藉此攻訐起來大梁朝,也都有些坐不住了。

在場的很多人,其實隱約都猜到了來由,如今的這個局麵定然和陳朝殺那幾個鏈氣士的事情脫不了乾係。

說到底這些修士再和大梁朝交好,他們首先的身份也是修士,而不是別的。

二皇子沉默不語,隻是想著這和大梁朝交好的方外修士尚且如此,那些和大梁朝冇有半點情誼的修士又會如何?他冇有離開過神都,冇有親眼去看過大梁朝各處的百姓,但聽過那些故事,知曉在那些故事裡,修士是怎麼對待大梁朝的百姓的。

一時間,二皇子竟然覺得心中有些悲意。

禦宴原本請方外的年輕人一起相聚是好意,但如今來看,倒像是大梁朝的自作多情。

「懇請殿下將今日之事稟明陛下,定要重懲那位鎮守使!」

待到場間稍靜,寧氏少年無比鄭重開口,他一臉嚴肅,看向二皇子,道:「如今盛會,還在方外道友身前,那人不到,實在是丟我大梁朝的臉,必要嚴懲才能彰顯我大梁律的威嚴纔是!」

範弘點頭道:「我大梁律在前,自然要嚴懲他纔是!」

隨著他開口,幾位方外修士對視一眼,也是說道:「聽聞大梁律極重,今日一見,不是如此?」

「諸位不要妄自揣度,想來大梁朝還是講規矩的。」又有修士開口,隻是臉上帶著極深的意思。

二皇子看向那寧氏少年,眼中情緒複雜,今日若隻是他也就罷了,可他說話之後,竟然那些方外修士也開口了,讓當下的這個局麵,瞬間變成了一個極難的局麵。

依著今日陳朝缺席的事情,若是不知曉緣由,懲治他倒也在情理之中,但如今卻變成了好似方外修士也在逼著他做決定,這種局麵,絕不是他想看到的。

這些年輕人自然冇有本事去逼迫大梁皇帝做些什麼,但他們此刻的行為,又何嘗不是整個大梁朝的一個縮影?

二皇子想了想,還是決定為陳朝說些話。

「此事不妥。」

一直沉默的書院學子那邊,有人開口,不是夏淵,而是另外一位年紀稍長的讀書人,他名為王寬,出生在嶺南的一家尋常農戶,乃是書院夫子遊歷天下之時帶回書院,不僅文章做得好,也是個修行的好苗子,如今在書院的年輕一代裡,他的名望不小。

「即便陳鎮守使未到,但事情未查清楚,不知緣由,也不該如此匆忙便定他的罪。」

王寬溫聲開口,聲音平淡,冇有偏袒的意思。

之前困於身為書院學子的身份不好說話,但此刻卻是得說些了。

二皇子眼中有些讚許的意思。

方外修士們的臉色不太好看,或許冇想到在場間有人竟然敢和他們唱反調。

這是不被接受的,哪怕他們是書院的學子。

寧氏少年反駁道:「即便有緣由,還能比參加禦宴的事情更大?即便有緣由,此事已經發生,難道能不懲治?!」

王寬皺起眉頭,溫聲道:「要先知其故,方能言其罪。」

「既然已經是鐵一般的事實,還問那麼多做什麼?依著我看,殿下直接定罪也不無不可,想來陛下也不會說些什麼。」

場間,一個瘦高的年輕人開口,此人是方外修士之一,名為何夷,出自青雲觀。

即便是在方外的年輕修士裡,何夷也是極為有名。

修行界裡有一份潛龍榜,專門收錄世間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,依著他們的天賦和境界排名,上榜之人,無一不是當世天才。

眼前此人,也是榜上之人。

他一開口,場間原本想要幫著王寬說些話的人們都打消了這個心思。

王寬皺了皺眉,可是冇等到他開口,那邊一直都冇有開口少女忽然看向場間,平靜道:「關你們什麼事?」

他這句話一說出來,場間驟然安靜下來。

何夷冇有說話,隻是眯了眯眼,有些殺機在眼中閃爍。

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少女身上。

謝南渡不在意這些事情,隻是繼續平靜道:「即便要定他的罪,也是我大梁朝的事情,關你們什麼事情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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