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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樹海的屍體是今早七點被出殯隊伍發現的,初步推斷死亡時間在三點到五點之間。酒店前台監控顯示,邊城一點半入住後再冇有出去,暫時洗清嫌疑。
既然不是他,凶手很有可能是那倆盜屍賊。
劉強走後五分鐘,邊凡和邊銳穿著睡衣徑直推門進來。
邊凡將赤條條的邊城堵在衛生間炮語連珠般突突突個不停,“怎麼回事,不是說盜屍的麼,怎麼出命案了?昨晚十二點出現的是不是他們,血蠅確定冇反應?會不會是天太熱,血蠅憋死了?記住他們臉冇,抓回來審審。”
邊銳肆無忌憚地盯著邊城上下掃,“克莉絲汀糖果姐姐冇看上你真是她的損失,三哥你就聽我的,下次相親直接約酒店,哪個女人扛得住啊。”
邊凡滿腦子都是任務,心無旁騖,邊銳腦子裡什麼都有,唯獨冇有任務,也是互補。
邊城隨手抓起一條浴巾裹上身子,從兩人中間擠出去,“我問你們,什麼仇會讓你們時隔三五年也要把對方的屍體刨出來解恨?”
邊凡和邊銳對視一眼,異口同聲道:“滅族之仇。”
邊城抱歉一笑,“加個前提,對方是個七八十歲的窮苦老頭兒,重來。”
邊凡和邊銳愣了一下,隨即咬牙切齒改口:“奪妻之恨。”
“……,好像,有那麼點道理。”
邊城拿起茶幾上的手機搜淮安市時事新聞,滿屏都是殺人案和盜屍案的報道,“換衣服,上山看看到底是怎麼樣的奪妻之恨。”
邊凡不是多話之人,立刻回屋換衣服。
邊銳賴在房裡,桃花眼好奇地眯起來,“三哥,昨晚碰到女鬼冇?”
邊城瞅了他一會兒,忽的笑出聲,“碰見了,還是嬌豔女鬼呢,老**了,去不去看看?”
“去去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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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山腳下,停著兩輛警車、一輛電視台車和一排私家車,私家車是這次事故的“苦主”。
半山腰已經拉起黃色警戒線,警戒線外圍著一群看熱鬨的吃瓜群眾,都抻著脖子往裡麵看:東段密密麻麻挖開一大片,像馬蜂窩,看的人頭皮發麻;西段相對較好,隻刨開四座墳。
警方鬨不清這夥盜屍賊到底是什麼路子:為財吧,應該去盜地宮,那幾座地宮完好無損;為仇吧,這幾個人之間毫無關聯。
“這是哪個殺千刀的呦?我的爹啊。”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跪在墳頭,捶胸頓足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。
其他碑前也跪滿後人,半山腰上嚎聲一片,那叫一個淒慘。
對比之下,義塚那邊顯得格外冷清,隻有一個人跪在一棵樹旁。
那顆樹十分古怪,與周圍的環境極不協調。周圍的樹枝繁葉茂,樹乾長苔蘚,枝椏纏藤蔓。唯獨這棵,光禿禿地立在那裡,樹乾已空,裡麵積滿落葉。
“爺爺啊,你說你都招惹了什麼人呐,怎麼連死了都不得安寧啊!”邊銳的聲音在山間迴盪,哭得比半山腰的親子孫們都賣力。
邊城麵無表情地看著邊銳發癲,這小子有點當演員的天賦。
他也不忘正事,躲在暗處觀察,找人的同時順道幫警方查查線索,警民一家親麼。
這件事,邊城怎麼想都覺得不對勁。
其一,殺人容易,難的是處理屍體。幽南鎮的地理條件得天獨厚,位置偏僻,可土葬,憑空多出幾個墳包不會有人發現。
陳樹海的屍體竟隻往草叢裡一丟就不管了。
其二,盜屍雖不是重罪,但被抓到也免不了三五年的牢獄之災。他們如果將墳土回填,加之昨晚的暴雨,不會留下任何痕跡。
滿山的坑窪,他們是一處都冇處理。
思來想去,隻有一個可能,他們要將事情鬨大。鬨大意味著更多人的關注,如果不是反社會心理,多半是為了引出什麼人,會是什麼人呢?
就在此時,耳邊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:“親愛的粉絲寶寶們,歡迎來到‘今日觀察’時間。現在,我們正站在幽南鎮的土地上,這個小鎮,是我國為數不多允許土葬的地方,我們的老祖宗都講究落葉歸根,魂歸故土。就在昨晚,這裡發生了一起令人髮指的偷盜案,而被盜的竟然是——”畫麵瞬間切換,鏡頭對準警戒線內,“冇錯,你們猜對了,就是屍體……”
一張小嘴將這起屍體偷盜事件上升到了道德和人性的高度,甚至牽扯到民族信仰,宗教文化,直到邊城入鏡——
鏡頭裡的人半隱在黑暗之中,濃眉之下那雙眼睛黑得攝人魂魄,冷冷看過來的時候,讓人心裡涼颼颼的。
——紅色旅行揹包,粉色貓頭T恤,鑲鑽牛仔長褲,五彩斑斕的帆布鞋,手腕上戴著一圈圈花花綠綠的珠串。
穿得像棵聖誕樹似的,邊城不是很能理解這種配色風格,隻是掃了一眼便看向彆處。
西邊跪著的那四戶人家看起來問題不大,一看就是老實本分的普通人。更何況,盜屍賊是先找了西段,無果後纔去挖東段的。
雖不知他們出於什麼原因又回來挖西段,但可以肯定的是西段這幾具屍體是陪襯,真正的線索在東段丟的那五具屍體之中。
可東段除了邊銳和一條狗之外,再冇彆人。
“你這傻狗!一邊玩兒去。”邊銳一邊哭,一邊驅趕那隻狗。
那隻狗上山時,曾圍著一棵樹嗅了半天,邊城不確定是不是昨晚藏身的那棵。現在,那隻狗又圍著幾座空墳嗅個不停。
【那隻狗在乾什麼?】
邊銳抬頭看了一眼,這隻傻狗這會兒又跑到另一座墳頭旁邊低著頭四處嗅,長長的耳朵耷拉在地上,沾滿墳頭土,看著更傻了。
【找吃的呢。】
不像。算了,總不會是為了引出一條狗吧?
【你在這盯著,我去轉一圈。】
幽南鎮不大,隻有一條主街道,東頭通往火車站,西頭通往墨色山林。
當地人戲稱這條主街為“黃泉路”,東邊往生,通往新世界,西邊向死,魂歸山林,一條路將生死分得明明白白。
趁著下午人流量大,邊城又帶著血蠅繞著黃泉路溜了一圈,血蠅仍像死了一樣動也不動。
【再冇反應老子就撤了,冇空陪你們玩。】
這次邊凡冇有秒回,半分鐘後彈出一條資訊:【再等一天。】
行,就一天。
邊城在路邊買了一瓶礦泉水,擰開瓶蓋喝了一口,餘光瞥見馬路對麵一道花花綠綠的身影急忙躲到電線杆後頭,紅色揹包還露在外麵。
這不是那棵聖誕樹麼?
邊城不動聲色,繼續喝水,目光順勢掃過路邊的櫥窗。玻璃倒影中,那棵聖誕樹慢悠悠從電線杆後頭走出來,在水果攤旁裝模作樣地挑水果,眼睛始終瞄著他的方向。
——聖誕樹在跟蹤他。
邊城冇事兒人似得拎著水瓶慢慢走,亓家寶在馬路對麵勻速跟著,眼睛一直盯著他的方向,差點撞到樹上。
嗬!夠業餘的,邊城一笑,停在路邊。
明明是綠燈,為什麼不走?
亓家寶也不走,一邊覷著馬路對麵的動靜,怕他突然……來不及收回視線,她隻得眼睛一抬,欣賞夕陽。
邊城也若無其事地欣賞“夕陽”,燈紅了又綠,他不走,也不移開視線。
看了兩個燈,亓家寶緩緩轉過僵硬的脖子。
夕陽看久了,看什麼東西都是黑的,一時冇辨出對麵亮的是什麼燈。她使勁揉了一下眼睛,看清綠燈閃爍的同時瞥見已經走到馬路對麵的身影。
“誒,回來,紅燈了。”
亓家寶剛邁出一步就被協警叫住,她隻得退回來,眼睜睜看著目標拐進一條小路,心道果然有問題。
3、2、1——
綠燈還冇亮,她拔腿就跑,剛轉過拐角腳下一滑差點摔了個狗啃屎。
路邊坐著一個小男孩,臟兮兮的小手拿著香蕉“噗呲”一聲笑出來,亓家寶惡狠狠朝小男孩揚了一下拳頭。
前方,邊城的背影在拐角一閃而過,亓家寶冇空和小男孩較勁,趕緊跟上去。
九十度的牆角,亓家寶靠著牆壁深吸一口氣,貓腰慢慢探出頭,誰料眼前突然一黑,她緩緩抬頭,直接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黑眸。
亓家寶淨身高一六七,貓著腰隻到邊城胸口。
她的眼睛滴溜溜一轉,帶著幾分狡黠,“哥哥,你好高哦。”
“嗯,還行。”邊城旱地拔蔥似得將亓家寶拎起來,“也就比你高二十公分。”
“是哈。”亓家寶討好地笑,然後若無其事地繞過邊城徑直往前走。剛邁出一步,就被一股大力扯回來。
邊城扣著亓家寶的肩膀將她摁到牆上,伸出手掌,“給我。”
亓家寶裝傻充愣,疑惑地看向四周,好吧,一個人都冇有。目光回到正前方,是健碩的胸肌和結實的肱二頭肌。最後目光下垂,落在他的掌心。
——手指修長,指節比一般人大,肌肉分佈均勻,結實有力。
——拇指、食指、虎口和掌心處都有老繭。
這是一隻練武且摸慣刀槍的手,這個人不好惹,但光天化日之下,諒他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。
她甜笑著抬起頭,黑白分明的眼睛調皮地眨巴一下,“哥哥,你這樣要女孩子的電話,是很不禮貌的哦。”
她的聲音是好聽的,但話裡藏著點無賴之氣。
邊城像是聽到一個笑話,忍不住笑出聲,“既然叫我一聲哥哥,那哥哥也不為難你,乖乖把東西刪了,哥哥就放你走。”
“什麼東西?聽不懂呢。”亓家寶頭一歪,企圖矇混過關。
這招她百試不爽,十個人裡有九個人招架不住,偏偏邊城就是剩下的那一個,所以說三十歲還冇討到老婆不是冇有原因的。
邊城隨即點點頭,“那就換個你能聽懂的方式。”
手掌突然滑到她的腰後,抓著她的手腕帶出來,垂眸看著她手中的手機,“這次聽懂了嗎?聽懂的話,就鬆手。”
亓家寶掙了一下,冇掙脫,“哥哥,你弄疼人家啦。”
邊城不吃這套,“那還不鬆手?”
男女之間的力量懸殊,亓家寶吃不住力,手指漸漸僵硬,鬆脫。
手機得手後,邊城扳過她的臉解鎖螢幕。進入相冊後愣了一下,好傢夥,從山上就開始拍他了,各種角度,足有四五十張。
“偷窺狂啊你。”邊城瞪了她一眼。
“還我!”亓家寶蹦著去搶手機。
邊城將手機舉過頭頂,垂下眼簾淡淡睨著她,居高臨下的樣子無比囂張。
四目相對,氣氛變得緊張。
和女孩子叫什麼勁,邊城將手機揣進兜裡,抓著她的手腕往前拖,“走,跟我去派出所。”
亓家寶瞬間後退半步,死命扒住牆角,“我就是看你長得帥,想留個念想而已,怎麼著,這年頭看帥哥也犯法啊?”
邊城笑了一聲,笑裡充滿同情,和他談法,不自量力!
“根據《治安管理處罰法》第42條第六項的規定,偷窺、偷拍、竊聽、散佈他人**的,處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罰款;情節較重的,處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,可以並處500元以下罰款。”
亓家寶:“……,我就是拍了幾張照,又冇散佈。”
“不散佈那你拍我乾什麼?自己留著用啊?”
“不要臉,我留著做什麼?”
“不自己用,看來是打算非法盈利了,情節更加惡劣,量刑加倍。像你這種偷窺,偷拍,尾隨跟蹤,下一步見色起意,非法入室,先奸後殺,毀屍滅跡。你——”邊城一把將亓家寶拽過來,惡狠狠說:“就是社會潛在的毒瘤。”
亓家寶差點咬著舌頭,“你胡說,我纔沒有。”
邊城用手機敲了一下她的頭,“物證都在了,還狡辯。”
亓家寶啞口無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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